第一百四十章 .軍器司內（上）

逆臣 第一百四十章 .軍器司內（上）

軍器監尚遠在城郊，路途不短，而當唐磊帶著蕭漠來到工部衙門之外時，竟是沒有坐入他的轎子，而是和蕭漠一起坐到了蕭漠來時的馬車之中。（）

隨著馬車向著城郊處的軍器監緩緩駛去，車廂之內，面對面坐著的蕭漠和唐磊兩人，氣氛間卻是頗有些尷尬詭異。

只見唐磊不斷的與蕭漠說著一些毫無價值的客套之言，但神色遲疑，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卻又心中猶豫，神思不屬。

最終，卻還是蕭漠在心底暗暗嘆息一聲，直接問道：“唐大人您剛才說，我等同朝為官之人，自應該相互扶持幫助，下官深以為然。而唐大人此刻似乎有什么為難之處，何不向下官說明，說不定下官還能為唐大人幫一些忙呢。”

聽到蕭漠的話后，唐磊神色微微一松，接著卻又長長嘆息一聲，向蕭漠說道：“子柔，你現在也算是咱們工部的自己人了，老夫現在就把工部的為難之處向你細細說解一番。”

“大人請說，下官必然認真傾聽。”

蕭漠笑著點頭道。（）

只見唐磊面現無奈之色，嘆息道：“子柔你也了解我大楚的狀況，已是有百年時間無戰事了，而這次北方戰事發生后，壓力最大的，并不是負責兵員調度的兵部，也不是負責糧草軍餉的戶部，而是咱們工部。”

“自戰事出現后，咱們工部就飽受各方各面的責難，或是說工部內庫存的各種軍械大都已是腐爛生銹不能使用，或是說我工部效率低下，支援前線所用的諸般器械制造緩慢，但老夫卻是有口難言。”

“百年無戰事，我大楚安定繁榮，處處大修土木，而工部的職責，也大都轉移到土木、水利等事情之上。對建筑之事雖然日益熟練精通，但對于諸般軍械的制造，卻是漸漸陌生了。說我工部庫存的軍械都已經不堪使用，這是事實。但又有誰曾想過，每年維護庫存諸多軍械的費用需要多少？而戶部每年撥給我工部的錢財又有多少？而每年這些錢財光是維護諸地的水利、城墻，又需要多少？剩下的，連給我工部官員發糧餉都有些勉強，又根本沒想到以我大楚之強盛，竟會有如此之大的戰事發生，所以庫存的諸般器械已是多年沒有維護，無法使用，又哪里能怪得到我們？”

聽到唐磊的抱怨，蕭漠點了點頭。（）

工部庫存的諸般軍械。已是有成無法使用之事，這件事蕭漠早已聽八賢王說過，雖然說是工部懈怠，官員無用，但對這個時代而言。卻也是人之常情，確實無法怪罪誰。

見到蕭漠理解，唐磊臉上露出一絲感激之色，繼續說道：“二十天前，八賢王上奏讓咱們工部趕制三萬具強弓，五百輛弩車，朝中諸臣皆是理所當然的認為咱們工部應該馬上完成。卻又有誰曾考慮過，一具強弓的制造需要多少程序？想要完成又需要多長時間？至于弩車，就更不用說了，但上至陛下，下至朝臣，卻只知道指責我工部辦事不利。天地可鑒，咱們工部這些日子可曾有一日懈怠？”

聽到唐磊說到這里，蕭漠隱約想到了唐磊如此殷勤的目的，遲疑的問道：“唐大人，可是軍器司那里出了什么問題？”

唐磊遲疑了片刻后。終于點了點頭，說道：“子柔，你不知道啊，軍器司手中能制造強弓、弩車的工匠不足啊，軍器司是靠著掛名于它之下的匠戶在運作，而匠戶在我朝的地位又普遍不高，平日里只能得到一份僅夠溫飽的俸祿，如果有事做，尚有額外的賞錢，所以工部下的石匠、泥匠、金匠等等，還算是人心安定，畢竟每年領到的賞錢足以讓他們寬裕的過日子，但弓匠卻不同了，接連百年來，根本沒有用到他們的地方，又哪里又什么賞錢？所以這些年來，那些弓匠紛紛皆是想方設法的脫離匠戶的身份，更有甚者直接逃離了軍器司，老夫念他們生活疾苦，也就沒有深究，卻沒想到戰事突發，待八賢王要我工部趕制強弓弩車之際，老夫卻發現，軍器司之內，會制作弓箭的匠戶，竟是只剩下三十余戶了，而且還皆是經驗不足之輩。（）”

聽到唐磊的話后，蕭漠不由苦笑，怪不得工部效率如此之慢，卻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。

突然，蕭漠似乎想起來什么，抬頭嚴肅的看著唐磊，緩緩說道：“唐大人，昨日早朝之上，你曾向陛下說過，想要趕制完成三萬具強弓，五百輛弩車，尚需要十天時間，而現在已是趕制完成了一萬二千具，請您向下官坦言，果真如此嗎？”

看著唐磊在聽到自己的話后，身體突然一震，面色更是微微蒼白，蕭漠心中一嘆，總算是找到了工部待自己如此殷勤的原因。

“實話告之子柔，時至今日，那軍器司只趕制了八千面強弓，一百一十輛弩車。（）那日之所以向陛下說尚有十日就可趕制完畢，只是不想讓陛下太過擔心而已，實際上，想要按八賢王所要求的數量全部趕制完工，至少還需要……二十天的時間。”

看著蕭漠臉上的震驚之色，唐磊又連忙解釋道：“不過，這只是最壞的估計，實際上，前期之所以會速度如此之慢，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在趕制強弓弩車之前，尚需要先行訓練工匠，這些日子隨著不斷的趕制，那些工匠的速度已是快上了很多，或許所用的時間會更短也說不定。”

對于唐磊的解釋，蕭漠卻并沒有接話，接著下的，卻是長久的沉默。

聽到唐磊的話后，蕭漠心中一時間當真是不知該哭還是該笑。

不想讓陛下太過擔心？恐怕是擔心群臣責難，陛下去你官職吧？

值此戰事危機之時，這些工部官員竟然還只是想著推卸責任，欺下瞞上，蕭漠心中滿是失望……以及厭惡。（）

不過，這種情緒并沒有持續太久，蕭漠已是開始思考如何為唐磊收拾這個爛攤子了。

但唐磊見到蕭漠沉默，卻還以為是蕭漠在猶豫著是否將這件事向楚靈帝匯報，一時間心中頗為慌亂，蕭漠不過是六品官員，而唐磊則貴為六部尚書之一，朝中從二品大員，但看兩人此刻的神色，卻仿佛蕭漠才是唐磊的上官一般。

“這個……子柔，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，先期的八千具強弓和一百二十輛弩車已是運往前線了，自是可頂一時之需，而我們日夜趕制，將所制造的強弓弩車陸續運往前線，必然不會誤事的，只不過時間延長了幾日而已。”

見到蕭漠依舊沉默，唐磊不放心的又加了一句：“其實，這件事樞密使王翰王大人是知道的。”

聽到唐磊以樞密使王翰來壓自己，蕭漠心中再次閃過一絲厭惡，但一來現在再相互扯皮指責已是無用，二來也不愿因此而得罪王翰一系的官員，所以抬頭淡淡的對唐磊說道：“唐大人誤會了，您剛才還說過，我等同朝為官之人，自應該相互扶持幫助，所以下官自不會將這件事傳出去，更何況，唐大人也有唐大人的苦衷。”

聽到蕭漠的這句話，唐磊面現輕松之色，連聲稱是，大贊蕭漠有朋友之義。

但事情到了此時，蕭漠卻也懶得再與唐磊這般客套，只是說道：“下官剛才之所以沉思，卻是在思考應對之策。”

唐磊眼中一亮，問道：“子柔可有何良策教我？”

蕭漠輕輕一笑，說道：“唐大人，估計是您常年來一直管理工部，這些日子卻是只想著軍器司，而忘了他處。”

“哦？怎么說？”

唐磊問道。

蕭漠輕輕嘆了一口氣，說道：“本來，我自有辦法提升工匠們趕制強弓弩車的速度，并已向陛下保證，必然會在七日之內提前完前線所需的諸般軍械，但那卻是建立在軍器司已是先行趕制出了一萬兩千具強弓，兩百輛弩車的前提而推斷的時間，但現在看來，為了不向陛下食言，卻只能再想其他辦法彌補了。大人可想過以民間之力補充？”

“民間？”唐磊微微一愣，自以為想到了蕭漠的想法，卻苦笑的搖頭道：“子柔可是說民間的那些工匠？恐怕要讓子柔失望了，子柔恐怕還不知道，弓箭在我朝是被管制之物，民間能工巧匠雖多，但會制造工匠的，卻是并沒有幾個。”

蕭漠卻搖了搖頭，說道：“大人誤會了，下官所說的并非是民間的工匠，而是民間的獵戶，據下官所知，我朝蘭州、宣州等地皆是多山之地，內中獵戶諸多，而這些獵戶家中，至少皆有一具以上的弓箭，為何不去向他們收購呢？雖然他們的弓箭無法與軍器司所制造的強弓相比，卻也堪一用，補一時之需。如此一來，四千強弓的差額，應該可以得到彌補。”

在唐磊眼中發亮之際，蕭漠又補充道：“而且，民間工匠雖然少有會制作弓箭的，但這些獵戶一般都有這般技能，雖然并不系統，但如果招集到一處，對下官接下來的計劃卻也頗有補充。”

就在此時，馬車停下，軍器司終于到了。